按照自己計算日子的方式,又過了一年。謝謝很多給我祝福跟鼓勵的朋友,因為你們,所以我一直活的好好的。本來按照習慣我應該要寫些什麼的,但這兩年下來終究是寫了太多的字(不論它究竟是些什麼),我感覺疲憊,而不想再寫了,——畢竟即便是那些非正式的文章,也因為我習於排版的個性,使得它看起來比一般的文章要來得難以吞嚥了許多。
  然而,就實際上來說,其實是我愈膽小退卻了。往昔我以書寫來吐露那些沈積在我內心的感觸,但隨著細胞的陵寢與日俱增,我不免覺得說者矯情,而寫者,則是造作。於是那種種思緒遂化為隱形的文字,慢慢的,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空間中砌成了牆,築成了樓,建成了塔,然後形成一個緊密的城市。
  我不知道我住在哪裡,這裡沒有路標,也沒有地址,除了標準化樣式的建築以外,再無其他。生物必然是不存在的,畢竟當沒有熾熱的星球在彼端燃燒時,也無須考量仰賴它為生的生命形式。然而並非漆黑無光,只是這光不知從何而來,也不具備有任何能量。虛無也許是這光的名字,因為它始終淡淡的,帶著若有似無的氤氳之感。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門的另一端是另一個房間,坪數無法測知,而所見處滿佈著咖啡桌、咖啡椅。靠近門邊的地方咖啡機窿窿的響著,吧台邊的高腳椅正微微地進行著圓周運動,椅背冷白地反射著從落地窗外飄入的虛無,然後淡去,然後停止轉動。不一會,咖啡機也回復靜默;自水龍頭滴下的露水一時間格外清晰,在房間裡,一次又一次地迴盪著。
  我關上門。轉身走向房裡的另一扇門。門開,又是另外一個房間,也許四坪大小。家具的擺設特別怪異,彷彿這就是唯一的生存之所,於是將一間屋子理應具有的一切功能都集中在同一個空間裡。一張雙人床,但其中半邊疊滿了嬰兒用品。一個衣櫃,裡頭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男裝,並都在衣架上標示了用途:嬰兒裝、休閒服、運動服、睡衣、西裝、結婚禮服……衣櫃上仍有許許多多的雜物,其中包括成疊的幼教書刊、童書、科普書刊、各式辭典、教科書、外語學習指南、百科全書……。衣櫃對側放著簡易的爐具,而爐具上方則是懸空的神明桌——沒有祭祀的對象,只有一個香爐,插滿了線香燒盡後的殘存。房間的底部是一張書桌,上面堆滿了如山般高的相片、個人履歷、獎狀、成績單、考卷、寫滿了字與算式的廢紙、廣告郵件的堆積、病例、塗鴉……抽屜上了鎖,無法打開。然而桌面的堆壘經不起晃動,於是刷的一聲,便倒成一片混沌。我一時驚愕,將東西漫無章法地放回桌上後,便匆匆離開桌邊。入口房門旁尚有一門,我打開,順勢溜了出去。
  門後連結的是一個長廊,然並非是直線,道路不停轉向,並輔以錯綜複雜的岔路。有時看似通往他處,卻只是走回原點;有時又看似將到終點,卻又只是進入死巷。我走著走著,感覺既疲累又絕望,不知不覺地,來到一座雙扇的巨大門前。厚重,難以輕易撼動。也許是大理石,我猜測著。但退也不知如何何去,更不知是否能走回原處,只得使勁將之推開。擠身入那微小的縫隙之後,映入眼前在房間中央的,又是一張雙人床。只是他完全對稱,看不出首尾之分。但偌大房間裡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筋疲力盡,我走向那唯一可休息的地方,癱在其上,喘著氣,然後望向四周。格窗外透入的虛無仍然是虛無,而牆也還是牆,只是我頓時明白入口的門已經消失在同一樣式的風格之中,再也無從分辨起究竟何處是來時的方向。我望著天花板,水晶吊燈緩緩地在上頭轉動著,又一次以虛無的反射,將我的雙眼蒙蔽。一次,一次,又一次。我的雙眼開始麻痺這重重的微刺,然後在還沒有全盲之前,看見被單已染成鮮紅。


2010.11.15,深夜,寫於台北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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