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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看完奧斯特在台灣新翻譯出來的作品——《末世之城》。
  其實也是早期作品了,皇冠這幾年來也許是因為天下跟時報分別出了一本在我看來算是經典作品的翻譯,所以很積極地想要繼續擁護出版奧斯特作品的地位,才很努力地一直翻譯著奧斯特的書。98年翻譯《紐約三部曲》後,間隔了四年才在02年推出了《月宮》,之後間隔或長或短,隔年《昏頭先生》,又隔三年05年《幻影書》,再隔三年才出《巨獸》。此後翻譯的速度幾乎以一年一本的方式在進行著,09年的《機緣樂章》到現在的《末世之城》,加上天下中間推出的《失˙意˙錄》,可謂在台灣掀起了一股保羅奧斯特的熱潮。這也許該拜村上村樹的大名所賜,要不是村上特別喜歡保羅奧斯特的作品,《失˙意˙錄》推出的時候剛好趕上《1Q84》的熱潮藉之宣傳,不然我想,也許奧斯特的作品就會跟其他在台灣被大量引進翻譯的外文小說一樣,慘遭被淹沒而無名的狀態。
  說的遠了,這一切的經過都只是我自己的推測而已。但在回到小說的本身之前,我還是想再談談其他的東西。
  也許是受到封面的影響,或者小說文字所架構的城市便是如此,在書中,我總是不斷看到電影《人類之子》那樣的畫面,在我眼前聳立著。灰色的天空——儘管小說裡曾有著與日常無異的藍色天景——,斷垣殘壁,破敗、腐臭、無秩序的狀態,所有的一切都不停的變換,從來不曾永恆地留存,或者能夠在努力之下,倖免於幻滅的苦難。不論是小說或是電影,這個城市架空在現實世界之外,卻同時是一個平行發展的個體,藉以突顯出人類在將來也許就要走向的集體命運。兩部作品在這方面有著極度相似的架構,是我在閱讀過程中,一直感覺到脊骨發涼的原因之一:因為在電影裡,人類最終還有個希望,還有一個新出生的生命作為黑夜的光明,但在小說裡,這微弱的火線,卻從來也沒出現過。
  我想,這就是保羅奧斯特的特質吧。總是把所有的希望在現實中抹去,逼使書中的角色,或者讀者,去面對這個世界,進而正視自己的人生處境,回顧自己的存有狀態。虛無,黑夜,與空洞:奧斯特小說裡永遠無法除去的印記,也是人類永遠不能逃離的命運。
  我記得三年前看《神諭之夜》的時候,總是不能理解為什麼奧斯特讓筆記本裡的故事停留在那裡,既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的可能。故事無疾而終,但小說角色的人生還在發展。那時候的我不能理解,如果一個故事不能被書寫完成,卻又有一個故事被寫成了書,那麼作為一個故事中的故事,它的意義在哪裡?但不論如何,我從此愛上保羅奧斯特,成為他忠實的書迷。幾年下來,雖然因為英文閱讀能力始終差強人意,沒有足夠的餘裕去閱讀最新的原文作品,但大抵而言,台灣翻譯的作品我幾乎都看過了。幾個月前,在一個不禁意的上午,我坐在學校活動中心的沙發上,正享受著晨光與流動的風所帶來的愉悅時,突然之間,想通了奧斯特在那個故事裡所要傳達的訊息——死局。
  一如奧斯特在《神諭之夜》裡點出,作家在譜寫作品的時候,總是不經意的預言了自己的未來。所以《神諭之夜》裡的書中書必須沒有結局,因為人生未完,還有發展;它必須無法結局,因為這個結局是小說主人翁西德尼本身的結局,是一個通往死局的結局。在《末世之城》裡,我想,我們找到了這個概念的原型所在。奧斯特在這本書透過安娜說了這麼段話:「......文字不容人暢所欲言,你越接近終點,想講的話就越多。終點只存在想像中,是你為了驅策自己前行而捏造的目的地,總有一刻你會領悟到,自己永遠到不了那裡。你或得停下,而那不過是因為你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停下,但這並不表示你已經來到終點」。它暗示著,人類終將要面對到死亡,要面對這個貌似是終點,但實際上只是進入死局的過程。但在走進這個狀態之前,我們是否還能做些什麼?還能夠多擁有些什麼?
  答案總是模糊的,未來的路一直都是飄渺無依,對西德尼而言如此,對安娜而言如此,對整個人類整體的命運,也是如此。
  我沒有那樣深厚的學養,看出奧斯特哪裡引經據典地轉化了前人在這方面所栽種的預言之樹,但整體而言,整本書確實給人一種對於未來將面臨到的危機,做出預言之舉的感受。人類的未來是否真的會走到這樣的局面不得而知,但在這樣殘破無力的世界背後,也許更重要的,是去面對自我,思考本身所存在的當下。身處在這個迷亂的城市之中,也許我們還一如小說那城市中的人們一樣,為了生存而忘記了生命的意義,但在生命的最後,我們仍舊必須要回歸到孤獨的自我,面對自己所曾經擁有、失去的一切,和僅存的記憶,並回到「我是誰?我為什麼在這裡?我要前去哪裡?」的問題意識。
  風還在吹,時間還滴答地在走,在宇宙還未停止運轉之前,預言和寓言,都還未落幕,而關於自我的故事,也都還持續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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