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出街燈的朦朧。夜已深,未與周公有約的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昏黃的光芒沒有帶來一絲的溫暖,只撈起了散落在記憶海的色彩碎片,拼湊出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而雨聲所製成的魚餌,更釣起了陣陣錐心的刺痛和內疚。
        習於扮演觀察員的角色,所以一早出門時,遠遠的就發現了「他」。伴隨著沒有起伏的肚腹,也許是比攝氏十八度還低的體溫,他躺在小路中央,突顯出四周人為的整潔。距離「他」五步之遙處,有一灘格外鮮紅的「玫瑰」,顯然,那才是第一現場。我試圖從小路右邊繞過他的身軀,但偶然巧遇的機車,卻迫使我與他四目相接-哀怨、無奈,甚至是閃爍在晨光中的一點綠色妖異。我快速的通過他的身旁,試圖以速度來擺脫他令人窒息的容顏,然而那樣相似的冰冷眼神,卻使我在夜裡,放任我的淚水在夢裡狂奔。
        我無法刻意忘記,那個下著大雨的夜裡,你眼神裡對我訴說的悲哀。
        那年夏天,一如往常的走在補習班下課之後,通往回家道路的捷徑。狹小的防火巷內,混雜著洗衣粉、水溝以及陰暗角落的破木板所散出的霉味;轉角處唯一的路燈罷工一晚,我在漆黑的巷弄裡試圖找尋正確的方位。才剛要踏出步伐,卻感覺到一毛茸茸的物體,自腳邊穿過。驚訝之餘,卻發現那物體直繞著我打轉。我向原路退去,藉助著些微的月光反射,一具幼小的軀體從深幽中緩步而出-一隻小貓、過去的你。
        我蹲下身,你有點畏懼的往後退了一點,我把雙手攤平放在地上,你似乎感覺到我的善意而慢慢朝我走來,不過多疑的你仍然不放心我嚴肅的面容而神經緊繃,我很努力的擠了一個不常在我臉上出現的表情,才使你放心的在我腳邊磨蹭。我輕輕的在你身上撫摸,溫馴的你蹲坐了下來,用那惹人憐愛的眼神看著我,似乎在祈求,我搖了搖頭,倏地站起身來,你有點恐慌的的發出了哀求的叫聲,我的不忍使我又蹲了下來,摸了摸你的頭,承諾下星期我還會再來後,便快步離開你的身邊。
        此後那每一個相似的夜晚,你都佇立在街腳,等著我的到來。有時你只是天真的看著我直打轉,有時卻是期待著我手裡為你準備著的麵包。然而這樣的情形對於你似乎越來越不滿足,從五分鐘,十分鐘,到最後半小時;相聚的時間越長,就越捨不得分離,而悲劇的齒輪也在此時悄悄的轉動……
        那天,你任性的怎麼樣都不肯走,堅持要留在我身邊,我不管耍盡各種花招,卻依然逃不開你的跟隨。我很無奈的走過了沒有紅綠燈的斑馬線,回頭一望,卻發現站在對街的你猶豫不決。我搖搖頭,示意你別再過來了,然而你卻在那霎那間做了決定-毫不猶豫的衝向對街的我。一輛疾駛過的機車在「砰」的一聲後嘎然停止;漆黑的夜裡,慘白的煞車痕和浴血的你格外刺眼,我無助的蹲在冷清的人行道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在痛苦淚水中閃爍的悲悽,卻使我心亂如麻。我沒有勇氣再多看你一眼,卻怎麼樣的也不肯離開你;我的雙手在空氣裡胡亂的揮舞著,但怎樣也抓不住你逐漸消散的靈魂。我望著街燈後不見底的黑,淚水沒有止盡的滑落下來。悲哀,撕裂了我的肉體,讓藍色的渾沌灑落在支解的屍塊。
        我無法忘記那個下著同樣大雨的冬夜裡,你眼神裡對我訴說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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