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Tristesse

　　看完了梵谷展剛回到家。
　　我必須先壓下我的怒氣，平心靜氣地在盡可能公正卻又主觀的狀況下，對這場展覽作一個概括性的評價——這真是個很糟糕的展覽。我必須懇切地，誠摯地請求各位不要浪費你的金錢跟時間，進入史博館參加這樣一場對我而言看起來就像是為了賺錢而舉辦的展覽。
　　就主題上，相較於上次的米勒展覽，雖然主要是以米勒為主，但其作品顯然在整體比例上並不算重，之中還括了其他前後時期畫家的畫作，不過就其企圖呈現一個整體性的時代氛圍，而做出還算適當的比例分配來看，還算是可以接受的。這次的展覽則明確地定位在梵谷的畫作上，來的也確確實實都是梵谷的作品而無其他，但是，長達兩層樓的展覽區域，前半段梵谷還在學習摸索的路長達一層樓半，而後期開展出自我風格的部分竟然寥寥大約只有十來幅左右。沒錯，來的十來幾幅後期作品中，其中幾幅確實是其經典而具有重要地位的作品，但是遠遠不夠代表、展示梵谷後期在窮困潦倒、精神狀況不穩定時期，所開展出來的風格特色啊！我真的覺得令人相當失望，我們只是大量地看到梵谷前期如何模擬前輩的畫風，如何還在摸索的道路中成長，然後好不容易當梵谷終於找到了他生命中的價值跟光輝的時候，卻戞然而止，宣告展覽到此為止，前面是歡迎選購的商品區！這是什麼展覽！這究竟是以提高國民素養，使大眾認識西洋畫作為主，而順手帶些足以紀念這次展覽的紀念品為輔的展覽，還是是以販售各式各樣可能用得到用不到的紀念商品，賺走人民大筆鈔票為主，而以畫作展覽為名的一場鴻門宴？我當然可以很和善地想像由於景氣問題，資金不甚豐沛，所以能夠保險來台灣參展的畫作並不甚多，但是，真的可能是這樣嗎？以這兩年來看，2008到2009年的西洋畫作展覽何其頻繁，有如前所述，雖然令人不甚滿意，但還可以接受的米勒展；有同樣令人不甚滿意（太多重要作品沒有出現），但量與質的均衡亦保持一定水平，使人也還能接受的安迪˙沃霍爾展；有令人驚嘆，使人流連的龐畢度展。除此之外，還有國畫類的張大千展、非畫作類的皮克斯展、新疆文物展等等。這幾個我參觀過的展覽中，就屬此次最令我失望。我不得不懷疑台灣的展覽是不是開始變質，變得以販賣周邊商品為潛在的主要訴求，而不在是真的引介那些我們平常看不到的大師作品（masterpiece）？回顧我生平至今參加過的展覽，從記憶最深刻的黃金印象、馬諦斯展，到橘原美術館特展、兵馬俑、埃及展……這一次又一次的展覽，雖然也許是時代真的不如往昔，所以規模貌似有逐漸趨小、弱化的傾向，但我這次，真的深切地感覺得難過。
　　說完了展覽本身，回頭要來說說，前面令我怒不可遏的事情為何。此次展覽，我體悟到一件事情，人多，比人滿為患，更為可怕！上次米勒展的狀況是擠的水洩不通，根本沒有活動的空間，於是所有人幾乎是被一點一點地、處於一種被動擠進的前進。這次為了參觀的品質，很貼心的控制進場的人數流量，但是，在仍然有限而不大的空間，雖然不比上次壅塞，還有活動的空間，但是整體來說還是多而驚人。我本慶幸這樣至少還多少可以得到一點正常舒展身手的空間，能夠較為舒適地參觀，但是我錯了，整場展覽中，我處於被人群擠進去一點，卻被撞出去更多的狀況：我大部分的時間只能先是遠遠地看著畫，然後在好不容易前面的人離去我可以近距離欣賞的時候，先被側面的人搶先擠開，然後在被前面離去的人撞出去。這個情況不斷地反覆，我一直被撞，一直被推擠，我甚至曾經一度被連續撞開以致於我離我原本站的遠距離位置只有越來越遠而沒有前進的可能。我最後無可奈何，只好站在保全大哥的旁邊，等待人群好不容易散去一點，我才能走近一步看畫作。任何被我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因被撞而撞倒的人我都會跟他說聲對不起，但任何主動來撞我或擠開我的人，卻從來也沒有人對我感覺到不好意思。「阿，這幅畫好美！」「阿，這幅畫怎麼死氣沈沈的，黑壓壓的？」這些人就這樣來來去去地停在畫作前面不到二十秒、甚至是十秒鐘的時間，發表了自己對於名家作品一句話的評論之後便離去。我不禁想問他們我心中長久以來的迷惑，但問了，又能如何？旁邊人的手機震天價響，另一邊有人拿著手機在跟另一頭吵架，更遠處面對著畫作的兩人傳來閒話家常地閒聊著誰與誰之間的八卦，或抱怨著最近怎般辛酸的聲響。我覺得悲哀，又覺得憤怒，好想大聲狂吼，叫這些人全部給我滾出去，但我不能，也作不到，只好任後面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推擠著我，然後終於在煞車不住無奈撞倒前面的人時，接受她一陣的教訓（「拜託不要擠好不好？留點空間給別人吧！沒看到連站的空間都沒有了嘛？」），然後看著她轉頭回去之後又開始跟身邊的朋友高談闊論起來。
　　唉，台灣民眾在藝術鑑賞水平上真的還是不夠。太多時候，這些展覽最後淪於一種大拜拜的狀況，而再也不是藝術展覽。對這些人來說，也許他們最終需要的，只是想拿出一些展覽上販賣的紀念品，諸如包包、皮夾、雨傘、燈罩等物品，好向別人顯示，自己是有藝術水平，是會去參觀展覽的人物，但事實上只是在潛意識中，遮掩自己靈魂的空洞罷了。